第2章(1/2)

“嗯,我们学校也不是哈佛大学,没什么奇怪的。”詹姆斯说。他把两摞论文并到一起,又平均分开,像玩扑克牌那样倒扣在桌上,“有时候,我觉得自己的辛苦简直是白费。”

听到这话,路易莎有点吃惊。“是学生自己不努力,不是你的错。但他们也不是一塌糊涂,有几个人就得了A。”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,“你的人生没有浪费。”

詹姆斯的意思是说,他年复一年地讲授历史导论这门课,学生们却连最基本的历史年表都不屑于了解。他想,路易莎只有二十三岁,她知道什么人生,又明白什么是浪费?不过,听到她这么说,他还是觉得舒服。

“别动,”他说,“你头发上有东西。”她的头发凉凉的,又有点湿,似乎早晨淋浴后没有完全擦干。路易莎一动不动地睁大眼睛,盯着他的脸。不是花瓣,他想,是一只瓢虫,他把它摘了下来。瓢虫撑起细如丝线的小黄腿,踮着脚尖,倒挂在他的指甲上。

“今年的烦心事特别多。”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,詹姆斯抬头看到斯坦利·休伊特探进半个身子。他不喜欢斯坦②——这个男人面色红润,膀阔腰圆,和他说话时嗓门很大,而且慢条斯理,好像詹姆斯的听力有问题一样。斯坦经常讲一些愚蠢的笑话,比如“乔治·华盛顿、水牛比尔和斯皮罗·阿格纽走进一个酒吧……”之类的。

“有事吗,斯坦?”詹姆斯问。他蓦然发现自己的食指和拇指无意间越过路易莎的肩膀伸了出去,比成一把手枪的形状,对准了斯坦。他连忙把手缩回来。

“我就是想问一个关于院长最新通知的问题,”斯坦举起一张油印材料说,“没想要打扰你。”

“我得走了,”路易莎说,“祝你上午有个好心情,李教授,我们明天见。你也是,休伊特教授。”路易莎从斯坦利身边挤过去,进入走廊,詹姆斯发现她脸红了,他自己的脸也很热。路易莎走掉后,斯坦利一屁股坐在詹姆斯的桌角上。

“漂亮姑娘,”他说,“她今年夏天还是你的助教,对吗?”

“是的。”詹姆斯摊开手掌,瓢虫爬上他的指尖,沿着螺旋和圆环形状的指纹散步。他很想一拳砸在斯坦利笑得咧开的嘴上,用指关节感受一下他扭曲的门牙。不过,他只是用拇指捻碎了手上的瓢虫。甲壳的碎片夹在指缝中间,触感像爆米花的皮,粉身碎骨的瓢虫变成了一小堆硫磺色的粉末。斯坦利的手指不停地在詹姆斯书本的书脊上划动,尽管再过一会儿,詹姆斯会宁愿时间停留在这个茫然无知的时刻,但是现在,最令他心烦的就是斯坦不怀好意的笑。所以,当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,他感到如释重负,甚至连玛丽琳声音里的焦急都没有马上察觉。

“詹姆斯,”她说,“你能回家吗?”

警察告诉他们,很多青少年会毫无预兆地离家出走。他们说,女孩经常会生父母的气,父母却浑然不觉。内斯看着警察检查妹妹的房间,他希望他们能够用上滑石粉、羽毛刷、嗅探犬、放大镜等等寻找蛛丝马迹的工具,但他们只是拿眼睛看:书桌上方用图钉固定在墙上的海报、地板上的鞋、半开的书包。然后,那个年轻一点的警察把手掌放在莉迪亚的粉红色圆形香水瓶盖上,像握着一颗小孩的头一样。

年纪大一些的警察告诉他们,大部分女孩的失踪案都会在24小时内自行撤销,因为失踪的女孩会自己回家。

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内斯问,“大部分?这是什么意思?”

警察越过双光眼镜的上方瞥了他一眼。“就是说,大部分案件都是这样的。”他说。

“有百分之八十吗?”内斯说,“九十?九十五?”

“内斯,”詹姆斯说,“行了,让菲斯克警官工作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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